心理学堂:女性的优雅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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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导读:中国式的美,经过这么多年的清算,如今已很少有人能知道了。现今的男女,只能认识漂亮,却很少认识到美。漂亮与浅层的性意识有关,大长腿,细腰,酥胸,翘臀,如此而已。举止是否优雅、谈吐是否得体、考虑事情是否周全、顾得事体,现在不是不考虑,是估计一般人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样子。    ---www.xinlile.com

 



心理学堂:女性的优雅与美丽

 

  林语堂在纽约时,有一次朋友请客,电影明星林黛也在。林黛据说性格天真,痴笑不断。林语堂不喜欢,说:“东方美丽的标准是板面、无胸、无臀、无趾的动物——一个无曲线的神偶,我要拿她来做木工的神尺。”

  

  民国时的女性主义思潮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贤妻良母”也变成了批判对象。林语堂所说的“东方美丽”在民国时,自然也已经很不受欢迎了。对人体的审美口味一直在变化,男人和女人们都为了改变形体做过诸多努力,比如最近就流行减肥。

  

  在先秦,同志们是不减肥的,相反,以硕大为美(咳咳)。《诗经》中《卫风.硕人》是卫人写来赞美庄公夫人庄姜的。其中就有“硕人其颀,衣锦衣。” 不仅大还要长才算过瘾。《唐风.椒聊》借山椒起喻,有人说是讽谏晋昭公,有人说是赞美妃子生产力先进。总之“彼其之子,硕大无朋……彼其之子,硕大且笃”两句的意思是很明确的了。女人看男人也是一样。《邶风.简兮》写一位女性观看男性舞者起舞,不禁爱上了他。这位舞者也是“硕人俣俣。” 俣俣是形容魁伟健美。

  

  为什么硕大就是“美”呢?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注“美”字曰:“甘也。美也。……从羊大。羊大t肥美。”是说美这个字是从羊来的,六畜中羊从周礼专用来吃,肥壮的羊吃起来味道要好一些,可称作“甘”(味道好),吃饱喝足之后赞一声“美”,再掏出一支中华,也很正常。羊又喻“祥”,专用作“膳”,所以“美”、“祥”、“善”的概念最早是不分的。肥羊具有的某些特征拿来放在人身上,可能就产生了最早的美。“美”这个字的象形,就是一个带着羊角或牛角的人。想来也很正常,长得肥肥壮壮不易生病,能干活,好生养,在那个年代这已经是人生赢家了,如何不美。最早的审美尚颀长硕大,跟齐人不无关系。比如庄姜就是齐人。齐地盛产长腿大妞,历史悠久。

  

  至春秋,文质之辩,儒家一派还主张女子的美以天然朴素为好。子夏问孔子:笑容甜美,目光迷离,就像白布上绚烂的色彩,这什么意思?孔子回答他:总要现有白底子才好描绘吧,意思是长得丑就不要化妆了(抠鼻)。那个时候男女交往还是很规范的,“男女裸相逐其间”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代之以礼。女性男性尊卑之分虽然已经产生,但是在礼制的框架下,各有各的责任,尚未产生社会地位上的巨大差距,或者说,地位上的差异尚未像后世一样在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上予以固化。但是这种固化在春秋已经发端,这事儿要从官妓产生说起。《战国策.东周策》记载:“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闾就是妓女住的地方。齐国有官妓七百,既可以收税,又可以安抚旷夫和小民的躁动情绪,维护社会安定团结,一举多得。不止齐国,为了安定军心,越王勾践也干过这事儿。他把有过失的寡妇统统赶到山上充当军妓,丰富士兵的业余文化生活,打败楚国的军功章上也有她们的一半啊。有了妓女,那妓女的打扮逐渐成为社会风尚流入平常百姓家那几乎是一定的了。所谓“刺绣文不如倚市门,以歌舞声色取悦于人为业”,要“腰若束素,口如含贝”,要“长袖善舞”、“名眸善睐”,要“美人即醉,朱颜报赤。”这时,对女子腰身的要求,已经与五大三粗的劳动妇女不同了。

  

  《墨子.兼爱中》载:昔日楚灵王喜欢细腰,所以大臣们每天吃一顿饭,憋气吸肚子才敢束腰带,扶着墙才站得起来。有趣的是,《战国策》中《威王问於莫敖子华》一篇写这件事,明明白白地说,楚王喜欢的是细腰的“士”,男人。在随后的典籍如《晏子春秋》、《韩非子》、《尹文子》和《荀子》中,“士”消失了,只知道楚灵王好细腰,至于是男腰还是女腰,就不得而知了。推想这故事的最初版本,楚灵王大概是健气攻吧。最初这个故事是统治者引领社会风尚的例子,后来这层含义消失了,只剩下“楚腰”立在那里。

  

  到了汉代,对女性体态的要求变得十分严格。汉成帝时的皇后赵飞燕,腰骨纤细,走路一扭一扭,就像手中的花颤抖不已,别人学都学不来。走路如花枝颤动,得瘦成什么样。汉朝曲裾深衣:“后片衣襟接长,加长后的衣襟形成三角,先绕至背后,再饶至前面,三角衽边的尖有一细带在腰间接住,然后腰部缚以大带”,里面只有裹腿,所谓“绔”、“F”是也,没有腰没有裆,只有裤管,所以也叫“胫衣”,胫,小腿。所以汉乐府云:“风吹下体凉飕飕”。《后汉书》记载一个叫孙寿的女子,姿色很美,姿态妖冶,经常做愁苦的表情,梳堕马髻,走路时腰要折下去,笑起来嘴有点歪,像林志颖,当时以为这姑娘魅惑得可以。可见当时美女是怎么柔弱病态怎么来。当时已有步摇,如果走路没有韵律,怕是簪子上的步摇摆动的不好看,所以奥利奥是一定要的。堕马髻流行一时,直到被高髻取代。汉末民谣有一首是这样的,“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大眉,四方眉半额;城中好广袖,四方用布匹”。在汉代,男人们写女人们折腰,在掌中舞蹈,这种没有互动的观察式的描写,在现在看来充满了偷窥式的隐喻。

  

  魏晋南北朝时,多民族融合,各种审美观念互相碰撞。北魏、东魏、西魏的鲜卑人头戴浑脱,短衣齐膝,窄袖金钩,长裤皮靴。女子也要骑马,腰是无论如何折不了的。从北朝的鲜卑塑像看,女子也是大脸盘子,高挑身材,略显丰腴。匈奴女人长什么样不知道,罗马历史学家威格尔这样描述匈奴(huns)男人:“他们的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阔脸,颧骨高,鼻翼宽,上胡须浓密,而领下仅有一小撮硬须,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耳环。厚厚的眉毛,杏眼,目光炯炯有神。身穿长齐小腿的、两边开叉的宽松长袍,腰上系有腰带,腰带两端都垂在前面,由于寒冷,袖子在手腕处收紧。一条短毛皮围在肩上,头戴皮帽。鞋是皮制的,宽大的裤子用一条皮带在踝部捆扎紧。弓箭袋系在腰带上,垂在左腿的前面,箭筒也系在腰带上横吊在腰背部,箭头朝着右边。”羯人深目高鼻,与华族大异,估计这个时候老少爷们儿们还欣赏不了这种美。东西两晋,好男色。《世说新语》独辟一个专栏写“容止”,在这个时尚部落格里可以见到很多大帅逼的身影:夏侯玄,嵇康,王衍,潘岳,夏侯湛,陈茜,谢珧,慕容宝,慕容超,赫连昌,元子攸……帅哥要瘦,弱不胜衣,要白,玉色,要香,当时西域进贡一种奇香,沾一点香气能持续一个月,皇帝只赏赐了贾充。贾充女儿偷偷拿出来给了帅哥韩寿,贾充知道了,逼问女儿知道真相,就把女儿贾午嫁给韩寿。当然帅哥也有掐虱的,也有嗑药的,也有当众脱衣服耍流氓的,也有非得打铁秀肌肉的,也有喝得醉醺醺裸睡的、也有被女人们围观调戏大病一场的。总之这个时代的男人,比女人要受瞩目,究其原因,大约是一种自怜吧。跟少数民族比不了武的,只好来文的,文人嘛,瘦一点、白一点,在外表上消灭一切粗俗的可能性,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当然女色也很重要,魏荀粲就说“妇女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这个时代一切都是迷幻的,追求美、追求玄,总的来说,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唐朝以丰肥浓丽为美,额宽、脸圆、体胖的姑娘最招人喜欢,但是唐疆域西到中亚,南到南亚,东到朝鲜及日本,北到贝加尔湖,哪里的姑娘见不到,吐火罗姑娘,粟特姑娘,和伊朗女侍者,随着船队和驼队,都出现在了市井中。唐朝城池中市集的营造举世闻名。唐朝城市“坊市分离”,居民区和市场是分开的功能区域,派专吏管理,按时启闭坊门制,晚上还有宵禁。但是这不妨碍色情业之发达。玄宗时长安内外共容纳在册教坊妓11409人,达官贵人家豢养家妓更是数不胜数。男人玩得疯,女人婚前试婚、改嫁、私奔,也就自然而然了。唐传奇中各式偷情故事更是层出不穷。唐.郑哲《女鬼记.孟氏》写维扬大商人之妻孟氏在家中吟诗,一少年入门而言:浮生若寄,年少几何,美女,约吗?于是两个人就体验了一回人生的大和谐。胡人见多了,胡人的打扮在女人中也形成一时风尚,尤其是回鹘服饰(至于本土服饰,坦胸露乳是不可能的,广领的衣服倒是很正常。但广领的衣服不是唐朝才有的,南北朝时就有了)。到了武周,穿胡服,打马球,养男宠,成了每个贵族女人的基本功课。因此骆宾王等人才会气成那个样子。唐朝人重视健康,能跑能跳最好,病病歪歪的不要。女人们元宵节赏灯,寒食节组织足球比赛,春天男女老幼一起拔河,甚至骑射、田猎、投壶等等。在竞技中男女都在场,玩作一团,说明唐朝人精神之健康,男女大防不似后世那般严格树立在所有领域中。

  

  文化的包容力不仅体现在男女关系上,也体现在唐朝的方方面面,归其原因,无非富强二字。越往后越穷,穷气上升,就没办法玩的这么开心了。唐文宗时下诏,汉朝流行一时的高髻是不许梳的,也不许去眉开额(剃去额前的头发,使得发际线上移,看上去前额变大)。去眉开额在唐流行一时,把真的眉毛剃掉,在前额处画一对假眉毛,脸部的比例立刻怪异起来了呢。唐流行的妆容称“俭妆”,不用脂粉而用赭色土粉,在涂满铅粉的脸上绘制高原红,在两颊装饰新月状的斜红,眉中再贴上花钿,或是额角涂黄,这样的妆,文宗时也不许画了。而且守节之风在唐朝已很盛行,唐朝现存记载守节最久的姑娘守了六十年。

  

  经过中唐残唐及五代的大战乱,到了宋朝,欧阳修不得不在《新五代史》中慨叹:“五代之乱,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至于兄弟、夫妇人伦之际,无不大坏,而天理几乎其灭矣。”宋人继承的是礼崩乐坏的土地,所以文化复兴之心尤烈。这不仅需要男人们努力,也需要女人们努力,所以女人们也要读书,也要经商,也要打仗。司马光就说是个人都要学习,跟是男是女没有关系。所以才会有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唐朝的四大女才子,惨死的、唱戏的、入乐籍的,绝没有一个像李清照这么潇洒。女人不仅在宋朝文坛上留下一抹惊艳,商界也是如此。宋朝城市坊市合一,不像唐朝那样禁止在居民区做生意。所以街边小店鳞次栉比,女人开的店有李婆婆羹、曹婆婆肉饼、王小姑酒店、陈妈妈泥面具风药铺、丑婆婆药铺等。宋五嫂鱼羹更是百年名店,还受过御赐,宋五嫂自然也成了有名的富婆。陈傅良《淳熙三山志》里面写,福州不论城市和乡村,女人就是比男人强啊。宋朝还多女将,光折家将中就有王荧、王月欣、王芸、张红瑛、张纹玉、张芯月、梁荦、梁凤瑛、刘琪、刘兰英、慕容瑞芸、慕容瑞芯、路云娘、苏绘芳、杨[、郭丽娘、曹金娥、陈月茹、赵慧苓、李美凤。

  

  宋女找赘婿称为“接脚夫”,一个守寡的女人“接脚夫”,不算失节。如果不愿意过了,想离婚,也是可以的。北宋哲宗时学者章元弼容貌丑陋,而妻子陈氏很漂亮。陈氏受不了丈夫丑还总是读书到深夜而冷淡自己,所以主动提出离婚。在宋朝离婚是很费钱的。法律规定,女子随嫁的奁产,名义上为夫妻双方共同财产,并不归夫家所有,夫家分家析产时,奁产不可分。宋人袁采观察到有人以妻子名义购置财产,结果丈夫去世时妻子说这些都是奁产,又全部带回娘家去了。至于改嫁就更是正常了。《夷坚志》所载宋代妇女改嫁的例子有六十一条,其中再嫁者55人,三嫁者6人。男女平等,到了宋朝算是基本做到了。

  

  至于宋朝的服饰,没有唐之浓丽,但承唐之遗制,而华美之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女服仍以衫、襦、袄、背子、裙、袍、褂、深衣为主。交领、广领兼而有之。。宋太祖曾规定宫内妇女的服色要随大夫变化,还规定庶民百姓不得采用绫缣五色华衣。但是民间绫缣锦绣仍然任意服用。因为宋时市井之富非唐可比。妆容与唐朝风气一脉相承,只是从少数民族那里学会了穿耳洞,戴耳饰。宋朝还有了丝质袜子,司马光就感叹过世风日下,连贩夫走卒都穿上丝袜了呢。宋朝的女人唯一不爽的事怕是裹脚,不过也不似明清两朝那么夸张,不会裹成那么小,以纤直为上,把足弓裹平了算完,倒不会像清朝那样非得把脚折成两半。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健全的时代。和田清在《中国史概说》说:“唐代汉民族的发展并不像外表上显示得那样强大,相反地,宋代汉民族的发达,其健全的程度却超出一般人想象以上。”信哉斯言。

  

  元朝南方汉人地位之低也是醉了。而蒙古女人就不同了。正妻在家中地位之高,连汉人都不得不汗颜。蒙古族妇女也喜欢用黄粉涂在额部,有的还在额间点一颗美人痣,这也与佛教有相当密切的关系。贵族女性流行都“一”字眉式,不仅细长,而且整齐如一直线,再配上小嘴,其美学意义,就好像圆圆的味增汤里飘了两片葱。元代妇女的妆扮在顺帝前后有较明显的差异,之前一般都多崇尚华丽;之后,风气转为清淡、朴素,有的甚至不化妆、不擦粉。

  

  明朝重建礼制,矫枉过正,结果弄得大家都不好受。正德皇帝就很感慨,他按照礼制必须经常搞御前讲习,在讲习时他手放哪里、怎么坐都有礼法的严格规定,一折腾就是一个下午。他要是乱动了,第二天就会有奏折递上来劝谏他。他御驾亲征一回,被一堆大臣指着鼻子骂,如果发作,惩治了哪个官员,没几天那哥们必火,留一个“谏臣”的美名,所以他干脆不管不顾,反而清净。礼制在明朝变成了一整套规范严格的象征体系,似乎每一种安排都可以找出典籍中的理由来,所以每个个人反而显得渺小,绝没有汉唐那般英雄伟岸。礼制虽然强大,但经常失灵,比如在妻和妾的关系上,几乎没有任何平等可言。明代名女冯小青,嫁给杭州公子冯生作妾,因为懂诗文、通音律,被大妻嫉妒,一个人孤苦伶仃住在孤山别业,不愿改嫁,又受不了孤苦,最后只好自己和自己谈起恋爱来,每天湖边照面,与影对答,俨然中国水仙,死时只有十八岁。礼制经过千年的发展,与人性的变化显然无法保持一致,这是与中国政治发展过程相一致的,因为中国男女问题之复杂,不仅是性别问题,还是文化、政治、民族关系、商业制度等方面的综合反映。

  

  明代妇女的面部妆扮仍然沿袭了红妆的传统,白面陪腮红,但是流行细眉和凤眼。当时人们欣赏女性外在美的标准是“鸡卵脸、柳叶眉、鲤鱼嘴”,就像三道菜。女人有以翠羽做成“珠凤”、“梅花”、“楼台”等花子的,贴在两眉之间,以增艳丽,当时称为“眉间俏”。明代女装,主要有衫、袄、霞帔、褙子、比甲及裙子等。衣服的基本样式,大多仿自唐宋,一般都为右衽,恢复了汉族的习俗。褙子是礼服,很长,有合领和对襟两种,贵妇用大袖,普通夫人用小袖。这种衣服是基本看不出男女的。

  

  明朝普通女人的标配,上袄下裙,右s,裙子时长时短,袖子时窄时宽,全看京师流行。模仿秦淮一片明月也是流行之一种。明朝有一种特别的女装,叫水田衣,用各色零碎锦料拼合缝制成,零落交错,入水田一般,这衣服也包的严严实实,不仅长,还是高领。明朝时,唐宋两朝可见的广领服饰已见不到,衣服不是交领就是对襟,包的很严实。这是外在,内在,恰有一波儿大名女,有风情、有风骨。事情往往是这样,有些壁垒分明,分割开的部分就各自去寻找正当性,其结果往往是邪魅的一面反而迷人,反而无所顾忌,反而刷新了人性的高度。明朝商业发达,道路通畅,前期水路也是如此,哪怕不事生产,画画小孩儿画像都能在城市里活得很好。雕版印刷已是社会常态,读书人之多自是前朝无法可比。读书的人多了,骨气反而没了,阴盛阳衰。明朝风气越来越奢靡,是与其越来越衰落的过程相协调的。到了晚明,追美逐艳之风何等盛行,当世名女高坐青楼,等各路才子来求,才有了柳如是、陈圆圆、董小宛、李香君、顾横波、卞玉京、寇白门、马湘兰的传奇。

  

  女官制度从南北朝时期开始,一路向下,到了明朝已演变成森严的妃子制度了。到了清朝就更是如此,还多加了答应和常在两种身份。身份地位之间的差别,不仅关系到银两、宫女,还关系到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未来几十年在哪里过,是荣华富贵、后宫之共主还是冷冷清清、独归尘土。所以后宫的斗争才会这般激烈,在前朝,不必如此。为了美艳动人,化妆术是不可少的。清朝后宫流行一种香粉,用米粉或英粉为底料,配上滑石粉、香料、白附子、白芷、白术、白檀等,睡前涂抹全身,据说可以使皮肤白皙细腻,面色红润。而珍珠粉,其主料是产在广东的紫茉莉花籽粉,加入碎珍珠、金银箔、麝香龙脑、朱砂等混合,再灌入玉兰花苞里,用线封口密封起来,这样香味浓郁,连香水都省了。就是不知道这种粉能不能遮住妃子们的头油味。满人重视头发,发量又多又长,加之洗澡没有现在勤快,头皮的污垢是不少的。每次梳头先用梳子把头发通顺了,再用篦子刮去头皮的污垢,最后用抿子沾上刨花水,边抿边梳,这样才能使头发平整光洁。头发如何清洁呢?靠干洗。《清宫医案》上载有一款专为慈禧太后干洗头发用的“香发散”,用玫瑰花、零陵香、檀香、公丁香、大黄、丹皮、细辛、白芷、山夷等料混在一起研成细末,用苏合香油拌了晾干,再研成细面而成。可以杀菌,滋养头皮,还有奇香。

  

  从唇形来看,清人对小嘴的强调有些过分了。对细眉的追求也是历朝之最。也许是清人把握不了汉人审美文化之分寸吧。不仅是唇形,胭脂的画法,对香的使用,首饰,无不如此。奢华多了两分,尺度感就短了很多。文化就像衣服,穿的久了才能够贴身,还必须是自己人才行,外人来穿,久了也能妥帖,但总不能把腿拉长,把屁股垫高去适应一件衣服吧。知道自己穿的是别人的衣服,就自信不起来。文化的不自信是骨子里的,宋朝明朝流行一时的各式“淫词小说”,在清朝全部禁掉。一旦发现,书及雕版全部毁掉,如仍行造作刻印者,系官革职,军民杖一百,流三千里。修《四库全书》时毁书一万三千六百卷,共焚书15万余册。不仅毁书,还毁档案。明朝档案如今能见到的,仅三千余件。更不用说文字狱了。汉人的日子不好过,人人自危,自然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男女皆如此,清初小说《走安南玉马换猩绒》说:“就如我们吴越的妇女,终日游山玩水,入寺拜僧,倚门立户,看戏赴社,把一个花容粉面,任你千人看,万人瞧,他还要批评男人的长短,谈笑过路的美丑,再不晓得爱惜自家头脸。”清朝鼓吹“守节”最盛,但守节的恰恰不多,清朝一朝两百多年,受旌表的贞洁烈女不过一百万;对社会风气之监控也是最盛,如乾隆朝的“招魂案”,浙江乡间几个小民的辫子被剪了,让从乾隆到县官的全部权力机构闹腾了好几年,可见其神经衰弱之程度。清朝政治制度最完善,也最无力。拿小说来讲,清朝下诏清查“淫词小说”七次,越查越多,道光于是感慨:最近传奇、演义这类格调低俗的书,不过就是给市井中人找找乐子,结果女人和儿童也天天看,把放荡不羁看成风流潇洒,把强盗土匪当英雄豪杰,真是没天理了。何止市井之人爱看,《红楼梦》被禁了那么久,慈禧不还是红迷吗。

  

  男妓之风在清朝时大盛。《京华春梦录》说:“帝城春色,偏嗜余桃(典出《韩非子》,卫灵公和美少年弥子瑕的故事),胜朝末叶,风靡寰宇。”而女妓,因为扬州等地经济发达,服务业勃兴,加之南方姑娘体态娇媚、皮肤白皙,所以妓女北迁。至于上海、广州等地,妓女的玩法跟种类就更是复杂了。光上海一地,就有韩庄、咸肉庄等诸多场所,按等级分有书寓、长三、二三、幺三、咸水妹、淡水妹、女堂倌、野鸡等,按来源有扬州帮、粤帮、山东帮、苏北帮等等。还有外国姑娘,日本的、俄罗斯的、白俄罗斯的、犹太姑娘,资源丰富。在上海,狎妓这事儿重要到要专门写《指南书》和《蚊虫报》来指导大家,见什么级别的姑娘应该怎么穿,什么规矩,付多少钱,清清楚楚。姑娘们也争气,上海第一套成套的西式红木家具就是一位名妓买的。当时做到书寓的姑娘一般只接待熟客,偶尔出趟门赴饭局酒局,一定做马车在四马路上招摇一番,给大家赏鉴一番,是旧上海人津津乐道的一种娱乐,还被印在了年画里。

  

  清末,上海聚集了以王瑶为首的一批潦倒文人,狎妓、饮酒、诗会,最后几乎集体转身为中国第一批报业精英和赌马爱好者。为了促进报纸的销量,也为了给上海新世界游戏场聚集人气,1917年花国选举开始了。主办者与时俱进,为青楼女子设置了新的头衔:花国大总统、花国副总统、国务总理等。主办者不愧是擅于经营之道的商人,设下了一套选举章程:每人一张选票,一张选票售价一元,选票上填写妓女住址及优点。1918年初,选出花国大总统冠芳、副总统菊第、贝锦、国务理莲英。第二年花国选举,选出花国大总统徐第,副总统王宝玉、宝琴,国务总理笑意。

  

  即便娼妓业在上海达到了这样的高度,仍然不免要衰落下去。到了后来,名妓越来越少,书寓长三这个级别的姑娘已经见不到了。狎妓也从要和姑娘谈天说地、聊人生聊理想再到拉拉手、搂搂腰变成了“淌排”(在百货公司的天台等处与野鸡搭讪)。娼妓业包含了全部的男性趣味,可以看做是男人反身性作用的场所。总的来说,中国并不是一个对女人十分友好的国家,给女性的社会空间(假如中国有)从不到“半边天”,中国女人对中国男人的不信任,不是对某一个人,而是对敌方全体,因为中国一直以来除了外部规约之外,对女人内心的触及实在少得可怜,所以女人们的计算,对中国男人来说,实在是陌生的领域。中国男人的弱是一定的,因为不承认女人有性欲,自然不需要学狐步去勾引他们,因为社会尚文,所以不需要练强健的二头肌来展示给谁看,因为重农抑商,因此学门手艺或者开家店铺也绝不会有其他国家男人那样的自豪感,这种压抑不止针对某一性别,乃是中国社会结构之平面和单调造成的。

  

  1926年,上海《新世界》杂志举办电影皇后选举,选出四大名旦。这是上海即花国选举之后,第一次针对工作女性的选举,可视为现代女性在中国的诞生礼。那时的审美,已与上海潦倒文人们所欣赏的名妓的美很不同了。最大的区别,是被欣赏的除了脸,还有身材和演技。她们的身上,有现代性的光环,这种光环,是女性运动和好莱坞式的电影生产带给她们的,当然还有广告业。开头所说的林黛,就有人称赞她,抵得上二十五名苏丝.帕克,八名珍曼丝菲,及一大把玛丽莲.梦露。这就是脑残粉。

  

  民国的女人们正好赶上减肥的风潮。1918年,第一本关于减肥的畅销书《节食与健康》(Diet and Health: With Key to the Calories)问世。作者Lulu Hunt Peters也是第一个推广计算食物卡路里数来控制食量方法的人。这本书1922年到1926年都位居排行榜前十。也就是这个时候,美国人率先解决了食物供应问题,人们开始担心自己不够瘦,而不是不够吃。

  

  随后,经历了战争,革命的中国人民,终于在七十年代末赶上了女权主义的尾巴和经济发展的高速列车,一路驶来,直到现在。不得不说,减肥这件事在东亚地区以日本为首的卖萌传统的催化下,变成了一种撒娇的方式,一个姑娘嚷嚷着要减肥,最希望听到的,怕不是一句“哎呦,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要减肥,那我们可怎么办呀。”她心里的美,岂是男人们可以理解的。说起来,这样的要瘦,和时尚工业的推动是分不开的。在时尚工业的努力下,衣服有多挑人,是个姑娘估计都有一笔账可以慢慢盘点。

  

  中国式的美,经过这么多年的清算,如今已很少有人能知道了。现今的男女,只能认识漂亮,却很少认识到美。漂亮与浅层的性意识有关,大长腿,细腰,酥胸,翘臀,如此而已。举止是否优雅、谈吐是否得体、考虑事情是否周全、顾得事体,现在不是不考虑,是估计一般人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样子。以家庭为单位的传承已告断绝,以亲属制度为基础的社会交往也快要没有了,而知识和话语的失落将是永远的。我们现在使用的语言,一部分来自革命话语,另一方面是某些人的原典,其与国语距离之远,简直没有道理。因此现在,革命的戾气加上古已有之的算计,再减去文化中本来所有的笃定和优雅,便是当代男女。女人们不要怪中国男人配不上你们了,抓紧减肥提臀丰胸吧,但不是为了嫁入豪门,而是为了依靠一种自己改造自己的强大意志来使自己变得更好,而这是现代生活理所当然的基础。

  

  (文/张彰  来源/十五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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