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0月,58岁的临床心理学家何友晖(David Ho)在听巴赫的音乐时产生了一种非比寻常的体验。他说:“开始时,我随着音乐移动,假装是自己在指挥。逐渐,我觉得自己正在创造这首曲子,这种感觉就像是灵魂出窍。随着我的思绪飞跃而出,无数的画面像大雨倾盆洒下。我看到了无数的美好画面,包括人们的笑脸,生机勃勃的世界和浩瀚的宇宙。我感觉自己不被约束,这完全是一种自发的、从未有过的自由。”
这次经历正是何友晖出现躁狂症的起点。在他的描述中,创造力就像出现了惊人的爆发,但这对应着躁狂症中的自大、过度健谈、思维跳跃、睡眠需求减少、激进、鲁莽和妄想等诸多特质。在躁狂症中,有些症状只会影响日常生活,但还有些症状却需要住院治疗。
在精神病领域,躁狂症不是一种单独的疾病。它还被称为双相障碍(bipolar disorder)的“正极”。对大多数躁狂症患者来说,这种病症还伴随着“负极”—抑郁症。与抑郁症不同,单相躁狂症总是与双相障碍捆绑。但令人惊讶的是,何友晖从1997年开始,陆续有过20次躁狂经历,但未有过抑郁经历。还有成千上万的美国人宣称自己也是如此。
大多数精神病学家认同单相躁狂症,但争论存在于单相狂躁症是否重要到需要单独诊断,核心争论更是上升为对精神疾病的定义能否在多种范围内适用。部分研究表明,如果诊断不够充分,可能无法准确把握病人的病情。
例如,单项躁狂症患者会对一些治疗手段产生明显不同的反应。如果单相躁狂症受控于不同的底层生理机制,进行重新分类无疑会推动更有效的个性化治疗的出现。但由于单相躁狂症的病例远远低于双相障碍,研究结果往往并不准确。作为一位临床心理学家和病人,何友晖的经历无疑升级了这场争论。2016年,何友晖教授在《精神病》(Psychosis)上发表了一篇对自身躁狂症的研究报告,他利用专业的方式来记录躁狂症发作时的症状,包括记忆突增、共鸣增强和一些精神上的体验。
他还在报告中提到了自己遭受的困扰,包括严重的疲劳感、困惑以及给朋友和同事带来的担忧。报告还提到,在一次演讲中他突然大哭起来,但他接受过的专业训练能帮助他克服冲动和妄想。同时他坚称,总体上他的“疯狂”让他的人生变得更加丰富,“收获”远大于精神上受到的损害。何友晖说:“我意识到,我的症状可能不是典型的双相障碍。准确来说,这些事实足以冲击现行的精神病学体系,目前的体系完全忽略了精神混乱带来的正面价值。”19世纪,法国精神病学家让·皮埃尔·法雷特(Jean-Pierre Falret)首次提出了双相情感障碍的概念。由于这种疾病会在不同的时间间隔内,出现高昂和压抑两种心理状态,法雷特也将它称为“循环性精神疾病”(folie circulair)。直到在21世纪初,现代精神病学之父埃米尔·克雷佩林(Emil Kraepelin)提出了一个重要假说,这个概念才成为了诊断精神疾病的指导原则。
在那个时期,精神病学主要分为应激性(外界环境导致)和内源性两种精神疾病。克雷佩林将所有内源性的精神疾病划分为两大类,分别是原发性痴呆症(即现在的精神分裂症)和躁郁症(双相障碍)。内源性抑郁症被归于躁郁症的范畴。当时,研究人员认为躁狂症不是由外界环境导致,便将其也划分为躁郁症。著名的德国神经病学家卡尔.韦尼克(Carl Wernicke)曾提出过反对意见,他认为躁狂症与神经高度活跃有关,而在抑郁症中,神经活动会明显减少。但克雷佩林的观点在当时占据主流,演化成了精神疾病的诊断体系。
1966年,瑞士苏黎世大学的精神病学家朱尔斯.昂斯特(Jules Angst)和瑞典于默奥大学的精神病学家卡洛.佩里斯(Carlo Perris),分别对300位患有双相障碍或抑郁症的患者及其近亲(总人数超过2000位)进行了调查。
他们发现,与抑郁症患者相比,双相障碍患者的近亲中有更多人出现精神混乱,而这个发现并未出现在抑郁症患者中。基于这个发现,昂斯特和佩里斯认为,抑郁症在遗传机制上与双相障碍并不相同。
随后,在1980年第三次修订的《精神障碍诊断及统计手册》(DSM)中,抑郁症从双相障碍中被区分出来。但昂斯特和佩里斯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抑郁症,并未涉及过躁狂症。昂斯特表示:“这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躁狂症案例,无法进行合理的分析。”
双相障碍在临床表现上具有多样性,体现在患者的抑郁和躁狂程度并不相同,发作时间无法预测,有时两种极端情绪还会混合出现。正如一些心理学家表示的,精神混乱包括了从抑郁症到双相障碍,再到躁狂症这个大的范围,是否需要对单相躁狂症单独诊断还未可知。
文章摘选自《环球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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