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月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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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月的爱情

  爱情不年轻

  “我给你寄了两箱苹果,其中有一箱是给咱妈的,估计明天收到。”

  滴滴,小月的手机响起,低头一看是条微信信息。

  风吹草地现牛羊,茫茫草原上,有几只埋头吃草的牛儿。

  林成浩的微信头像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改变,小月一眼辩出。

  虽然林成浩没有告诉小月他在哪里,小月也知道此刻的林成浩一定不会在寒冷的雪域高原,他以前经常开车去西藏,没有疫情的时候几乎年年都去。

  “你去海南度假了?”小月没有接话,马上问道

  “嗯,上个月过来的,这里很温暖,可惜没有你。”

  随即,林成浩发来几张图片。湛蓝的大海,一层层汹涌翻卷的浪花,一个小男孩笑嘻嘻光着脚丫,在沙滩上奔跑。

  林成浩在海南买了一套小居室,每年冬季就会带着家人过去住几个月,到三四月份春暖花开时节再回来。

  典型的候鸟生活。

  小月心里暗暗失落,本来这是她想要的生活,春天看桃红柳绿,夏天听蝉鸣蛙声,秋天闻汉桂飘香,冬天呢!和爱人共眠读书。

  “是我主动放弃,放弃了阳光沙滩,也失去他。”小月想到这里,微微叹息一声,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放下手机。

  恍然发现

  --------爱情已经不年轻,有点重。

  下岗工人

  认识林成浩,是朋友介绍。

  小月刚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

  满身创伤,迷茫的小月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爱情。

  经历了分手的初恋,小月对爱情不再痴迷相信,觉得嫁给谁都一样,正好大哥大学同学王学文毕业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小城,感受到小月父母家人对他的热情照顾,王学文对同学妹妹小月有了好感。两人迅速结婚,王学依然像过去一样对小月呵护有加,甚至还帮小月洗头、吹发。王学文的温柔细心感动了小月,被父母冷落,被恋人抛弃,一下子被人无微不至关心照顾,小月冷漠的心房再次打开。

  最终他们还是结束了这段亲情多余爱情的婚姻。

  王学文去了北京,小月留在她工作的城市。

  小月第一次见林成浩是晚上,露天烧烤摊。黑黑瘦瘦的一个男人,留着八字胡,戴眼镜。

  简单谈了几句,小月惊讶发现林成浩和前夫王学文有太多相似之处。属相一样,高鼻梁,戴一幅黑框眼镜,身材单薄,典型的的文弱书生模样。唯一不同的一黑一白,前夫王学文白白净净,林成浩肤色黝黑,略显老相。

  刚刚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又遇到这种男人,小月有点心里不太舒服,感觉怪怪的。虽说自己相貌普通,个头不高,也架不住对俊男的神往,小月喜欢外形俊朗、身材高大,性格开朗的男人。

  小月的朋友喋喋不休,一个劲的夸林成浩吃苦耐劳、为人忠厚。小月默默的听,默默喝茶。林成浩看小月不说话,就点了一大串羊肉、腰子等、招呼她吃,小月从小不吃羊肉,嫌弃摆摆手。林成浩有点尴尬,张张嘴没有说什么,一个劲抽烟。

  很长时间两人没有再联系,林成浩从小月的世界消失。

  母亲家窗帘坏了,不知道林成浩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带着冲击钻过来,很熟练得帮小月父母干活。

  母亲以为林成浩是小月请来的装修工人,询问收费标准,小月讪讪解释,是朋友帮忙。母亲好奇的把目光投向林成浩,林成浩不好意思摸摸脑门稀疏的几缕头发,告诉母亲他和朋友合伙帮人家安装窗帘,挣点外快。离开时,母亲塞给林成浩50块钱,林成浩死活不要,一溜烟跑了。

  小月听朋友说他们工厂快要倒闭,林成浩是厂里技术员,主动要求下岗,拿点遣散费还可以作为创业经费,自己干。

  林成浩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建材店,主要经营建筑装修批发销售业务。经常到火车站提货、发货。既当老板,又做伙计,辛苦而忙碌。

  初识家暴男

  一天晚上,有三个不速之客到小月家里玩,两男一女,女的是小月单位同事,男的是同事初恋男友,那个陌生男人叫肖蒙,是读大学同年级不同系一个男生。

  窗外寒风凛冽,室内热气腾腾,几个年轻人煮火锅吃。他们带来一大桶谢村黄酒。就着火锅喝黄酒,黄酒用冰糖、枸杞在小火上喂过,入口甜丝丝,根本感觉不到酒精的后劲。哪知道喝着喝着就觉得头晕,小月醒来已是半夜,身边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陌生男人,居然是肖蒙。小月吓得抓起衣服狼狈冲到卫生间,头还有点疼,小月捶打自己的脑袋,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隐约记得四个人喝酒跳舞,那两人本来就是旧情人,喝点酒借着跳舞早就搂在一起。她和肖蒙被临时凑成一对,可能是室内温度越来越热,加上酒精上头,房间的空气变得暧昧,两个年轻人越靠越紧,仿佛两个熊熊燃烧的火炉。肖蒙182米个头,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有一副好皮囊,当萨克斯响起的时他们开始跳舞,依偎在肖蒙怀里,小月显得娇小慵懒,久违的男人气息,让微醺的小月有点情不自禁。肖蒙紧紧搂着小月,低头亲吻她的樱唇,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月记不清楚,似乎一夜销魂。

  肖蒙开始疯狂追小月。肖蒙离异,有一个女儿在老家父母帮带着,他一个人在城里一所中学任教。除了家境一般,父母是一个山区县农民,其他的条件倒是很符小月的要求,离异后的小月很久没有约会,有点郁郁寡欢。

  中秋节,肖蒙到小月家里做客。小月父母礼貌周到,但客客气气,保持一份疏离。小地方走出来的人,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小月也说不出来。

  林成浩来找小月,半年不见,林成浩晒得更黑、更瘦,精神却极好。他拎着几袋营养保健品,说是孝敬长辈。聊了几句,林成浩就跟着小月母亲去了厨房,说自己最拿手红烧肉,练了好久,终于有机会展示厨艺。小月的母亲十分热情,和林成浩有说有笑,看起来像母子。

  吃过饭,肖蒙和林成浩都没有离开,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小月也懒得解释,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似乎故意赌气,肖蒙和林成浩都坐着不动,气氛有点尴尬。

  林成浩闷闷不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小月。

  小月和肖蒙开始约会,肖蒙一直很殷勤,给小月买各种零食,逗她开心,小月暗暗庆幸,终于遇见真爱。

  接触时间多了,小月骇然发现肖蒙有家暴倾向。肖蒙说前妻很漂亮,聚少离多的生活导致前妻出轨。说话的时候肖蒙的眼神透露着仇恨和阴森,都离婚一年多时间了,他还没有放下?小月隐隐有点不安。

  不清楚因为什么事情引发了矛盾,肖蒙很生气,不容小月解释,肖蒙一拳挥向小月的侧脸,又拽着她的头撞向墙壁,小月两眼冒金星,差点昏厥。

  等小月醒来,肖蒙抱着小月哭的泣不成声。他啪啪抽自己耳光,

  “小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说话我就难过。我害怕你不要我”肖蒙信誓旦旦,一边说一边继续抽打自己的耳光。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会动手,我是真的爱你”

  肖蒙见小月不说话,干脆跪下来,一个大男人哭的这么伤心,小月的心里也有点自责。

  小月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肖蒙,肖蒙紧紧抱住小月,低头吻向小月。小月浑身一颤,似乎躲避,肖蒙拦腰一抱,小月的身躯就完全被这男人覆盖。

  一夜缠绵,两人和好如初。此后的日子,肖蒙对小月更是疼爱,每天放学后去单位接小月下班,给小月做饭、洗脚、梳头。

  小月以为这样的甜蜜会一直下去,甚至开始考虑和他结婚,生一个属于两人的孩子,给他一个温馨的小家,这个男人是太久没有感受异性的爱才会变得偏执,多疑,小月相信自己的温柔会抚平他的伤口。

  前夫王学文要办理停薪留职手续,让小月帮他找一些照片、资料。他走的匆忙,很多东西还存放在小月母亲家。

  肖蒙无意中在小月母亲家看到小月和前夫的合影、书信,神色如常,还开玩笑说什么时候有时间带小月一起去北京玩,说不定大家可以成为朋友。

  回到小月自己的小家,刚关上门,刚才还有说有笑搂着小月的肖蒙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一顿拳头挥了过去,觉得不解气,干脆抓着小月的头发往墙上猛撞,嘴里还不停骂着

  “你这个臭婊子,给老子带绿帽,都离婚了,还对他念念不忘,你去找他啊!去北京啊!看老子不打死你”

  小月的头发被扯掉一大把,额头也鼓起包,鬓角一点点往外渗血。

  “你误会了,学文刚毕业单位没有宿舍,就暂时借住在我父母家,他毕竟是我大哥的同班同学,后来离婚他没有回老家,请假直接去了北京打工,有些东西没顾上带。我们都离婚一年了,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小月有些委屈,忍者剧痛,向肖蒙解释。

  “哼,骗鬼呢?你是不是还想着和他复婚?看着人家有钱了,发达了就想重温旧梦,对吧,被我说中心思了。哼,老子没那么好骗”肖蒙的拳头又打过来,还一脚踹向小月的腹部。

  小月再也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趁肖蒙不注意,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小月再也不愿意见肖蒙,无论他怎么敲门哀求都不开,电话也不接,坚决提出分手。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很少有人打小月,前夫王学文一直把小月当做弟弟,结婚后也是疼爱有加,只要小月回家稍微晚点,他都急的团团转,

  “妈,小月是不是出事了?都几点了她还不回家,要不要报警啊!”王学文在房间里来回打转,一会儿去门口望望,还不住的拨打小月的手机。

  王学文与丈母娘关系很好,他的焦虑和紧张,让一向疼爱女婿的丈母娘再看不下去。

  “她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也许手机没电了”丈母娘苦笑着安慰王学文。

  结果可想而知,晚归的小月被全家人一顿好批,说她给家庭制造紧张空气。小月生气的看向王学文,王学文耸耸肩,一脸无辜。

  想到昔日的甜蜜,再看看目前的处境,小月越想越难受,内心恐惧极了,她明白,如果继续和肖蒙再纠缠下去,命都没有,哪里还有爱。

  肖蒙软磨硬泡都无法挽回小月的心,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寄到小月单位。约定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和平分手。

  小月去了他的宿舍,不管怎么,两人也曾爱过。

  肖蒙给小月倒了一杯水,让她喝下。

  肖蒙又拿过一页纸,上面是一首缠绵的爱情诗,肖蒙说是纪念两人的爱情。

  诗写的很煽情,如果不是小月刚刚经历了那顿毒打,恐怕真的要被这个男人情深意切的爱感动的一塌糊涂。

  肖蒙见小月神色平静,脸一黑

  “怎么,不相信我对你是真爱?好啊,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刚才你喝你的水里我放了药。”

  肖蒙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看着小月。

  小月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隐隐觉得有点头晕。又觉得不对,眼前这个男人看着高大威猛,却没什么担当。老婆红杏出墙,一个人带孩子也没听他说过好话,每每说起都是指责、咒骂,一口一个婊子、贱人。他能从山区调到市里,得化不少钱,托不少人情吧。

  看着男人狰狞的面孔,小月忽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自己怎么会爱上这种懦夫?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现在想想小月才明白这场爱情看似浪漫,却也荒唐无比。

  牛仔裤

  林成浩得知小月和肖蒙分手,什么都没有问。

  肖蒙见小月毫不心动,也明白不可能挽回,也就没有继续纠缠。

  天气很冷,地面结了厚厚一层冰,刚进门的林成浩嘴里哈出的气都是白的,这大冬天他居然穿着单衣、单裤,手也冻得红彤彤,看着小月疑惑的眼神,林成浩嘿嘿一笑

  “乡下孩子,哪里像你们城里人娇声惯养,我挺抗冻,不怕。”

  林成浩肤色焦黑,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经常穿一件黑色夹克,嘴唇乌青,小月怎么看都有点别扭,也不太愿意跟他走在一起。

  林成浩对小月一如既往好。

  刚进入春天,街上姑娘们脱下厚厚棉衣,开始穿上漂亮春装,街道也显得五彩缤纷。林成浩约小月逛街,直接拉她去一家女装店,拿起一条牛仔裤塞到小月手里,努努嘴,示意让她去试衣间试试。

  面料好,裤型也不错,修饰小月小腿略微有点粗的缺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亭亭玉立,小月的嘴角微微翘起,原来自己身材也不错嘛。翻开裤子标签,哇,东西好,价格也好,有点贵的离谱。小月犹豫不决,却舍不得放下裤子。

  林成浩二话不说掏钱买单,把装着裤子的纸袋递到小月手里。

  “女人嘛,就应该穿的漂漂亮亮,不要委屈自己,想要啥哥给你买”。

  林成浩话不多,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小月张张嘴,没有说什么,小月明白林成浩一直喜欢自己。

  相 亲

  母亲的朋友闲聊中得知小月离异,没有孩子,很热心把她的一个邻居介绍给小月。

  第一次和张亮相亲,小月吓了一跳。

  这个张亮是小月见过个子最高的男人,进门的时候他头顶几乎齐着门框。长脸、蒜头鼻,黑黑的皮肤,腰板挺直,不苟言笑。

  小月一直排斥相亲方式,两个不认识男女像木偶一样被人评头论足和摆弄实在滑稽。碍于妈妈朋友热情和家人催促小月没有拒绝,似乎和自己无关看热闹。从进家门到他离开两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微微点头确认一下对方。如果不是张亮长得太高,小月还真的忘记有这个人存在。

  张亮走后,妈妈征求小月意见,小月呵呵一笑,这种相亲不过走个形式,还能有什么结果?

  几天时间两人没有任何联系,那个张亮不打电话,小月乐得轻松,也懒得过问。

  一周后,张亮直接把电话打到小月局长办公室。局长亲自过来叫小月去他办公室接电话,整个楼道都听见局长的大嗓门,小月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男人搞什么鬼!

  这件事很快传开,后来小月才知道张亮和局长女儿是球友,两人关系不错,很快同事们都知道小月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友。

  是不是一见钟情?小月怀疑,也无法印证。

  张亮高大、帅气,打得一手好球,两人每一次约会都在球场,张亮专注打球,小月安静看球。张亮的正手位和侧旋、反抽都很厉害,常常打的对手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他身高臂长,控球能力强,活动范围大,加上步频变换自如,球速快,角度刁钻,对手往往好不容易接到他抽过的球,他一个侧旋,击球的角度变化,对手根本应接不暇,白色的乒乓球擦着球台边角飞出。好球!一片掌声,张亮得分,漂亮!

  经常与他配合双打是位中年男人,斯文、儒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球技精湛,两人一长一短,一前一后,一推一抽,二人配合默契,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喝彩声不断。

  男人是这个城市的常务副市长,能力强,老家是上海人。

  张亮告诉小月他现在工作的就是市长帮忙调动的,现在调动工作很难,尤其是从企业到行政事业单位,好在他大学学的专业正好符合单位需要。在企业工作几年的经历让张亮为人通透、成熟。市长喜欢打球,老婆孩子都在上海,所以只要没有工作和应酬一定约他打球。

  小月自小体育成绩差,也没有方向感,两人约会,小月挽着张亮的手臂有点小鸟依人模样,内心也放松许多。

  闪 婚

  小月大哥临出国前回家探亲。张亮的大哥也从外地回来,两人的婚事被家人提起、催促。

  商定好拍结婚证照,小月的内心忽然涌起一丝慌乱,看着身边这个男人,总觉得有种恍如做梦的不真实。仔细想想两人约会频繁,都是在球场,他打球、小月看球。张亮潇洒的身姿让小月欣赏,高大的身影让小月羡慕,看似热闹,却没有太多心灵交流。摄影师喊着让两人挨近些,亲热点,小月怎么都觉得别扭。

  定下结婚时间,就是忙碌。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婚房是小月以前的新房,一个单元套间。前夫王学文除了婚戒和一些私人用品,几乎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家具、家电一应俱全,除了添置几样简单东西,也没买什么。张亮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边还有两个哥哥,不过都在外地,都有了孩子。他认识小月之前有过一短暂的婚史,也没有孩子。他和父母住在一起,那边属于老居民区,拥挤、凌乱、破旧,小月不愿意住过去。小月住的是单位家属院,靠近市委、政府,干净、繁华,距离小月上班单位很近。

  离婚一年,从认识张亮到再次结婚仅一个月时间。

  闪婚,小月不知道这对她意味着幸福的开始,还是噩梦重现。

  人生有无数次选择,对于女人婚姻更像赌博,找对了拥有幸福,赌错了一生潦倒。

  错 过

  结婚半年后,小月收到林成浩的结婚请柬。

  新娘和他同乡,与小月同龄,是位护士。

  他们的婚礼小月如约参加,欠他太多,无以回报,能亲眼看着林成浩收获幸福,小月觉得内心会多点宽慰。

  新娘个头不高,也不算漂亮,但清秀端庄,还是个大姑娘。娘家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嫁女儿。婚礼很隆重,新娘盛装打扮,穿着白色的婚纱,头发高高挽起,画着精致的新娘妆。

  经历了创业初期的困境,林成浩的建材公司有了固定客户和稳定货源,雇了员工,开始挣钱。这次结婚前,他一次性付款买了一套商品房,万事俱备,是该结婚成家。

  小月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隔得远,新人的表情看不清楚。婚礼请了专业司仪主持。新人交换戒指,喝交杯酒,一道道仪式有条不紊进行。他的一群哥们跟着起哄,亲朋好友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轮到新郎新娘给小月敬酒,小月站起来,面对新人送出自己真诚祝福。

  “谢谢!”新娘甜甜一笑,此刻的她满眼都是幸福,林成浩没有说话,也没有介绍小月身份,透过厚厚的镜片小月感受得出林成浩目光中的一丝无奈和惆怅。

  小月的心微微颤动,端起新人敬的酒一饮而尽,是甜、是苦,还是涩,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经历了这半年家庭生活,鸡飞狗跳的狼藉让小月心里多少有点后悔自己冲动选择,蜜月刚过,接踵而至的现实生活让小月心寒。丈夫暴躁冷漠,公婆挑剔刻薄,小月的心从云端掉到谷底。

  没有柴米油盐的烟尘爱情真的很美。

  喝下这杯酒,这个男人就不再属于我,小月心里涌上一丝悲凉。

  网 恋

  新婚蜜月刚刚过去,小月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孩子来的猝不及防,去的悄无声息。

  流产后小月身体虚弱,不得不住在婆婆家。失去第一个孩子小月精神有点抑郁,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流泪。激情转瞬而逝,张亮像变了一个人,对小月也没有当初那么疼爱,觉得女人流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婆婆也嘲笑她的多愁善感,说在乡下女人生孩子就像母鸡下鸡蛋。

  张亮又回到以前的忙碌中。他白天上班忙,下班更忙,吃完饭背起背包就去打球。夜深人静,公婆都入睡了他才拖着一身疲惫和臭汗回家洗澡、洗衣服,折腾下来也快十二点,头挨着枕头鼾声响起。

  婆婆没什么文化,唠唠叨叨说些陈年旧事,小月完全听不懂,也懒得搭话。本来对体育没啥兴趣,也懒得去凑那份热闹。无聊的小月只有靠看书、发呆打发寂寞。

  结束休假小月回单位上班,在同事的撺掇下小月学会聊天。没事了就去各个论坛逛逛。

  偶尔一次小月进入新浪网论坛聊天室,鬼使神差,点击进入文学爱好聊天室。

  小月开始打字很慢,就看人家群聊,有一个玉树临风的网友知道小月是菜鸟,也不嫌弃,对她很是耐心,每次上线都会打个招呼,时间长了彼此有好感,加成好友开始私聊。

  认识一段时间后,两人相熟,聊起感情,玉树临风随手发来一篇帖子,告诉小月帖子里写的故事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小月慢慢读着,故事内容类似廊桥遗梦,文笔流畅,感情细腻。

  故事讲述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网恋。一位刚参加工作的IT男和一个有夫之妇在网上相识、相爱,按捺不住彼此思念,就相约见面。周末IT男从杭州去了上海。少妇丰腴、性感,两人本就有好感,此刻哪里还顾忌其他,紧紧拥抱在一起,除了接吻、做爱他们几乎没有走出宾馆房间,两天时间很快过去,IT男依依不舍离开。每天都被情思困扰,想再见面,电话打过去,对方关机,再打过去反复提示空号,上网已被对方拉黑。网恋,来的迅猛,去的匆匆,除了这段文字,什么都痕迹都没有,虚幻的让人怀疑是否发生过,心阵阵疼痛。

  小月被他深情打动。丈夫的冷落和随后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两家父母关系极具恶化,让小月对婚姻家庭产生了深深失望。

  一次大吵,张亮摔了凳子,卧室门也被他的厉掌劈开一个豁口,争吵中张亮不假思索,举起哇哇大哭襁褓中的孩子试图扔出去,小月一时蒙圈,这哪里还是那个信誓旦旦给她一生幸福的男人?小月一把抢过女儿,哭着抱起孩子冲出家门。

  漆黑的夜晚,狭窄的楼道,沿着护城河,小月抱着女儿一边哭泣,一边茫然的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冷冷的夜晚,小月的心中一片冰凉。

  娘家是不能回去,母亲身体不好,父亲脾气暴躁,当初两人急着结婚,母亲提醒过她要慎重,小月根本听不进去。结婚后小两口也有拌嘴、吵闹,小月脾气好,一般都先住嘴,毕竟这个男人曾让她怦然心动,也非常能干,厨艺更是不错,逢年过节还能一个人张罗一桌大餐。小月笨手笨脚,又是个吃货,在家也就多些妥协,反正都不是什么大事大非,吃点亏就吃点亏。

  时间久了,张亮的脾气更大,威胁小月敢跟他闹就放一把火把她全家烧死。虽然知道他讲的是气话,但还是觉得不寒而栗,小月越来越多在丈夫身上闻到一股戾气,当初那个阳光开朗的男人慢慢退去。张亮体格健壮,身材高大,吵架时也是出手狠辣,结婚后家里很多家具被他砸坏。如果不是惧怕第一次出手打小月,自己母亲得知被气得住院,估计这个家早就鸡飞狗跳,破裂解体。

  初冬的夜晚,早晚还是很凉,小月抱着孩子在外面徘徊良久,最后不得不返回家属区,躲在楼道里,艰难等待,直到深夜听着张亮的鼾声响起,这才蹑手蹑脚用钥匙扭开房门,搂着孩子蜷在沙发上熬过一宿。

  小月在网上把自己遭遇断断续续讲述出来,屏幕那头一声叹息。简单劝慰几句,玉树临风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小月,说任何时候都可以给他打电话,快下线时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阿强。

  两人开始有了联系。小月刚到单位,阿强会发来一个短息,一句问候,或一个笑脸。傍晚加班结束,小月也会接到阿强电话,跟她聊文学,或者讲自己公司的段子,听着阿强富有磁性的声音,小月心里暖暖的,露出久违笑容。

  小月抬头看天,夜幕沉沉,有星星在闪烁,那颗星星像阿强、这颗星星是自己,距离有点远,不过努力靠近还是有可能的。被人惦记的温情让小月暂时忘却那个随时会爆炸的家,脚步轻快融入匆匆归家人群。

  离家出走

  趁春节放假,大年初二,小月偷偷一个人登上去北京的火车,阿强告诉她今年春节他回老家。

  小月离开时没有告诉张亮,两人的冷战一直持续,谁也不愿意搭理谁。孩子跟着张亮回奶奶家,小月干脆什么都没带,买了一张车票离家出走。

  列车轰隆隆的鸣笛声从隧道驶过,从黑暗到绿油油田野、一座座村庄,一条条河流、一栋栋桥梁从眼前退后,小月的心慌乱凄凉。错过春运高峰,列车上很是冷清,售票员偶尔推着售货车在车厢里兜售饮料、零食。小月走的早,也没有吃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荡荡,有点眩晕。邻座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回家过年,看着那个在车厢里开心跑来跑去的小男孩,小月心中涌上一阵苦涩,她知道自己又开始惦记女儿。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跟她睡,几乎从没有离开过她,这会应该是跟着邻家小朋友去放鞭炮了吧。

  小月轻轻叹口气,大年夜的那一幕浮现出来。本来商量好除夕夜回小月父母家吃饭团聚,但张亮临时变卦又带女儿回奶奶家。小月心里难受,婚后这个男人越来越霸道、粗野,根本谈不上尊重。父母提前准备好年饭,也确认打过电话,都催了几遍,这会该怎么向父母解释?哥哥弟弟今年有事不能回家过年,小月就是希望带着女儿、老公陪陪父母,让他们不觉得孤单。在奶奶家吃过饭,女儿闹着要去外婆家,丈夫莫名其妙训斥女儿,孩子委屈的哭了,张亮这才磨蹭着和小月去丈母娘家。老人和他说话,他也是阴阳怪气,好好一个春节被他搅黄,小月委屈想哭,又不敢出声。

  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小月给张亮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这几天要出去散散心,就关掉手机。

  见 光 死

  这段旅程并不如小月想象中那么浪漫美好。小月见到了阿强,一个胖胖的年轻男人,嘴唇厚厚,话不多,睡眼惺忪,模样有点像电视剧中的佟大为,但说不出有多帅。小月愣愣的盯着这个打车赶过来的男人,虽见过照片,但真的见到本人还是多少有点失望。照片上的阿强清秀、帅气、聪慧、幽默,小月对面走过的阿强矮胖、普通,声音满是疲惫。小月有点失落,刚刚燃起的希望一点点熄灭。

  小月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冲动,和阿强一起吃饭的时候小月总是走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电话中的阿强风趣幽默、见多识广、博古通今,饭桌对面的阿强吞云吐雾、说话粗俗,唇边还挂着一颗米粒浑然不知,付钱的时候为几块零钱和服务员争吵不休。小月看着他上下翻动的嘴巴,有点倒胃,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听着。

  借口家中有事,必须马上返回,从火锅店走出来的小月逃也似的离开,甚至忘记说再见。

  再见,再也不会相见,小月心里默念一遍。

  因为买不到当天回家的车票,小月找了家宾馆住下,买好第二天返程车票。

  这一夜,小月彻底失眠。

  早就听说网友见光死,真的遇到这一天,小月内心也是百感交集。和阿强相识这么久,对这个比自己小许多岁的男人小月有好奇、也有期待,更多的是为他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而感动。小月有点后悔,早过了做梦的年龄,居然还会相信爱情。自己是有家庭的女人,为人妻为人母,还如此冲动,千里迢迢来见网友。

  唉,幸好一切结束了。

  分 居

  和张亮分居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离家出走的风波犹如一场地震,让两人的感情有了更多裂痕,越来越疏远。除了孩子,张亮几乎不搭理小月,小月知道自己的出走让张亮内心不爽,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任性,对于丈夫和女儿她还是愧疚的,所以也不在意张亮对自己的冷淡,主动承担起大部分家务活,努力维系两人的关系。

  喜欢打球的那位市长因为工作关系调动到其他城市。副市长调走后,张亮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热衷打球。隔三差五约一帮朋友喝酒打牌,喝多了就发酒疯。被朋友送回家时,没等小月拉开门,就一脚踹开,嘴里骂骂咧咧,骂完又开始呕吐,吐得满屋臭气熏天,没等小月把一地秽物收拾干净,他自己倒是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黑夜里,疲惫的小月默默给张亮盖上一床毛毯,他实在太沉,小月一个人根本搬不动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拖到沙发上,今夜也只能在沙发上将就一晚。看着指针已指向半夜一点,小月苦笑一声,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到什么时候。

  看着睡梦中微微皱着眉头的女儿,小月的眼泪忍不住流下,孩子虽然小,但已经敏感察觉出父母关系不好。

  “妈妈,你和爸爸不会离婚不要我吧。”女儿怯怯的声音听得小月心都碎了,不知道她醒了还是在说梦话。

  “不会,宝贝,妈妈爸爸都很爱你,怎么会不要你呢?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小月抚摸女儿稚嫩的面庞,替她拉好被子,关掉灯,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为了女儿,小月决定忍耐,不管张亮怎么给她甩脸色,小月还是没有去民政局和张亮办理离婚手续。

  在冷战中,时间慢慢飞逝。这个家虽然气氛还是不尴不尬,但也像多数中国人家庭维持着表面平静。

  2008年汶川地震,四川北川、绵阳等地发生了8.2级强震,无数房屋倒塌、公路损毁,桥梁断裂,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小月居住的城市虽然不在震中,市民们还是感受到剧烈晃动,一时间惊恐万状,议论纷纷。全城因为地震影响,通讯中断几秒,张亮一次次拨打小月电话,得知她平安和同事撤出办公室,也是长舒一口气,叮嘱她赶紧去学校看看女儿是否平安。

  一场虚惊,劫后余生的张亮暂时停止内战。

  小月和张亮搬家了。相比以前的家,新房面积大了许多,有了单独的一间书房。书房里除了书桌书架和一部台式电脑,还摆了一张三人沙发床。

  两人都有智能手机,手机可以上网,也可以看视频、看电影。

  经历了那次网恋,小月不再和陌生人聊天。除了偶尔在网上写写文章,小月几乎不会去碰电脑。

  电脑成了张亮一个人的专用品。

  张亮回家,除了做饭、吃饭能在客厅看见他,其他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玩游戏、聊天,直到很晚。

  周末晚上小月送女儿上兴趣班,回家推门没有见到张亮。书房门开着,估计张亮临时有事出去了。电脑的屏幕亮着,小月进去找资料书,无意中看见屏幕右侧的一个女孩头像一直在闪烁。

  小月愣了愣,还是忍不住点开那个头像。

  “哥,你什么时候过来,人家好想你。”

  “宝贝,别急嘛,我过几天出差就去看你”

  “你又骗人,哼,人家才不理你呢”

  “乖,听话,洗的白白的等着哥过来”

  小月看着这些肉麻对话,刚刚吃过的晚饭忽然止不住上涌,胃部隐隐作痛,她很想去问张亮,凭什么自己见个网友就叫出轨,那他和这个叫梅子的女人又是什么关系,是情人还是姘妇。小月已经向张亮解释过她离家出走的事情,张亮始终不肯原谅,一直骂小月是婊子。

  算了,随他去吧。夫妻间一旦失去了信任,再去计较这些艳遇还有什么意义。

  这件事,小月始终没有再提。

  张亮借口单位有事、有应酬,回家越来越晚。即时人在家里,也多是阴沉着脸。喝醉了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嘴里吐出的气息混合着酒精和烟草,十分难闻,小月微微蹙鼻,帮他倒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自己也躺在床上,背对着张亮睡去。

  这一夜夫妻二人无话。

  此后,张亮时长外出,有时候干脆整宿不回家,第二天回来仿佛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句解释没有。

  小月乐得清静,也懒得计较。心累了感情就会变淡,身体变得麻木,对夫妻床笫那些事越来越没有了兴趣。张亮心情好时,也会伸手去楼小月,小月不自觉躲开。

  她不想再碰这个男人。

  两人开始分居,也基本没有了夫妻生活。

  生完孩子,各种花销增多,奶粉、纸尿裤、保姆,每一项都少不了花钱。婆婆年龄大,身体也不好,吃饭也是经常凑合。因为饮食习惯差异大,心情郁闷,小月产后一直没奶,孩子喝牛奶长大。不是母乳喂养的孩子抵抗力差,三天两头生病住院,两人为钱、为孩子也是经常吵嘴、生闷气。小月家境优越,花钱虽不是大手大脚,却也出手大方。张亮喜欢记账,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张亮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离婚后他几乎一无所有,自己没钱,对钱就看得特别重,连小月偶尔给自己父母买件衣服张亮都忍不住喋喋不休。婚后张亮用两人共同存款给自己父母家买了台数字电视,搬家时干脆把家里的冰箱送给他们,根本不和小月商量。轮到小月爸妈买洗衣机,张亮一声不吭,一分钱不掏。小月不高兴了,小声嘟囔着

  “谁都是父母生养的,给你父母买东西我没有意见,孝敬父母也是应该的,但起码应该一视同仁。”

  “能比吗?你是张家媳妇,就是出钱也应该让你哥出”张亮哼了一声,丝毫不退让。

  “这会儿你知道我是你们张家媳妇,那结婚时张家怎么不出钱?除了这个戒指你们家给我买了什么?”小月也生气了,本来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谁出钱不都一样?

  “哼,我又没有逼着你倒贴嫁人”张亮阴阳怪气补了一句

  小月堵在心里的怨气,被这句话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张亮说的没错,是自己太自信,以为嫁给爱情就拥有了幸福,又何必在乎形式。不仅没要张家一分钱彩礼,连结婚穿的裙子、戴的首饰都是自己弟弟送的,父母还在婚宴上送给张亮一个大红包。除了手上那只价值几百块钱金戒指,小月几乎是倒贴嫁给张亮。难怪人家说嫁女儿不花钱,娶得容易,男人哪里会珍惜。

  经历了一次次争吵,小月变得心灰意冷。既然张亮把钱看得那么重,干脆自己管自己的钱,也少了纠纷。家庭开销两人基本平摊。孩子的花销基本小月负担,直到孩子读高中、大学,小月实在承担不起,才提出抗议。张亮大概觉得理亏,每年开学直接把钱交给女儿,让她自己去交。

  有了孩子,对钱没什么概念的小月学会了计划,学会了精打细算。给自己买衣服也是选择季末打折换季时候,对女儿她还是一向大方。这些年过来,小月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家只要不提钱就少了许多矛盾。张亮厨艺好,干活利索,对孩子一日三餐很是上心,变着花样给孩子做饭。家里气氛依然凝重,餐桌上很少见到张亮笑容,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老是阴沉着脸,一副苦大仇深模样。偶尔他出差,家里只剩下母女俩,虽然小月笨手笨脚,做的菜也不好吃,但女儿明显开心许多,母女俩有说有笑。

  漫漫长夜,小月一个人躺在床上,也会失眠。自小体寒,血液循环差,尤其到冬天手脚冰凉,躺在被窝里半天捂不热,下半夜,也常常被冻醒,醒来就会发呆出神。记得刚结婚那阵张亮性欲特别强,几乎每天都要和妻子做爱。小月身体有点吃不消,感觉自己快散架了,但看着丈夫那炙热的目光,不忍拒绝,积极配合,两人夫妻生活倒也和谐、甜蜜。那会儿挤在窄窄的婚床上睡觉,张亮整夜搂着小月,胳膊酸麻,也不肯收回。这才不到几年时间,两人形同陌路,偶尔身体碰在一起,小月也是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缩回。

  想着想着,小月有些辛酸,天快亮时才勉强睡着。闹铃一响,小月的神经又开始绷劲。送孩子、上班、下班、洗碗、打扫卫生,忙得像个陀螺。年底、年初单位常常加班,累的够呛,回家却不愿意和丈夫说一句话。张亮也是阴沉着脸,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过去,小月觉得自己内心长满荒草。

  意外重逢

  一场春雨,湿润了干涸的土地,嫩芽从枝头争先恐后冒出,一簇簇新绿让昏暗的视线变得生动明快。

  小月带着孩子出门踏青。

  昔日杂草丛生荒芜的江边因为近几年政府实施一江两岸工程改造变得灵动娟秀,高低错落的植被将浅滩、河床、小岛巧妙分割,组合,葱郁挺拔的芦苇叶犹如一道天然屏障将行人与河水隔开,毛茸茸的宠物狗挣脱主人牵绊绳索,在粉红色塑胶跑道撒欢、奔跑、追逐,孩子们在草地上翻滚、嬉笑。大人们一边盯着孩子,一边散步、聊天,享受姗姗来迟的春日暖阳。

  “好久不见,你也带孩子出来晒太阳?”小月正低头行走,忽然一个似曾相熟声音传来,她诧异环顾周围,以为是自己幻觉。

  “呵呵,怎么都不认识我了?”

  对面一个中等个头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微笑着看着一脸懵圈的小月

  “啊!是你,林成浩,好久不见,都快不认识了”小月不好意思摸摸自己鼻子,既惊喜,又有点意外。

  “是我,你没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林成浩变化不大,一件深蓝色夹克,一条西裤,唯一不同的脚下蹬着一双耐克运动鞋。他一脸欢喜,嗓音略带沙哑,听的出他在努力控制自己情绪。

  “哪里?老多了,有五六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壮了,气色也好”小月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一脸憔悴,平时又不化妆,这一刻她有些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美的”林成浩似乎看出小月的局促,眉毛微微往上挑,冷不丁冒出一句。

  小月的心房猛地一颤,有多久没有男人用这样欣赏的目光看她

  小月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直视这个男人的眼睛。她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心砰砰直跳,是欣喜、是羞涩,还是后悔,百感交集、无以言表。说真的,小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自己幸福,还是说后悔嫁错人。林成浩一直对自己好,他是真心爱着小月,小月心里明白,也曾犹豫再三,但最终还是拒绝。嫁给张亮是小月自己的选择,那一份心动,让小月自信找到爱情,找到一个坚强臂膀可以依靠、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携手走完一生,哪里想到这一路走得如此艰辛、如此不堪?两人争吵最激烈时也提过离婚,但双方都有过一次失败婚姻,哪里还敢继续任性,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张亮对小月和小月家人冷淡、粗暴,但对女儿非常疼爱,也很有耐心,舍不得打骂。最初两人吵架张亮还背着孩子,害怕吓着女儿。后来吵架次数多了,张亮也没了顾忌,嗓门越来越大。女儿忍不住吼他一声,他倒是马上闭嘴。

  “你怎么样?你女儿一定听话吧”小月意识到自己跑神了,担心林成浩看出自己的窘态,赶紧转移话题,她也听说了他婚后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女儿厉害着呢,还敢揪我的头发,调皮的很”说起女儿,林成浩眼睛眯成一条逢,一脸的宠溺。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小月的情绪也被林成浩感染,逐渐开心起来。

  “等你有空,我开车带你去散散心,别把自己憋坏了”林成浩有点不舍,两人正说着话,刚才和别的孩子追逐打闹,玩的兴高采烈的女儿跑过来拉着妈妈的手嚷嚷肚子饿了,小月害怕被孩子看出端倪,两人匆匆告别。

  读 书

  从那次意外相逢后,小月和林成浩开始有了联系。

  林成浩买了辆黑色轿车,他喜欢开车去山里玩。自己还专门化钱买了架尼康相机,配置了长焦镜头,自己琢磨学习摄影技术。

  三月油菜花开,金黄的油菜花犹如一条长蛇蜿蜒在山坡、麦地、水库间穿梭、盘桓,层次丰富,色彩艳丽。林成浩开车约上小月,一起去踏青、拍照,两人被自然风光的旖旎吸引,相视一笑,忙着各自 寻找最佳拍照角度,这种愉快的相处模式让小月很是放松。

  孩子大了,小月不用整天围着孩子转,多了空余时间,除了偶尔去户外看风景,最喜欢就是看书、写杂记。

  林成浩也喜欢看书,尤其对诗歌和现代文学尤为偏好。

  “夏天,我们村里来了一个老汉,背着背篓,穿着白色粗布褂子,潜心后背印着汗渍,下身穿着一条补丁摞补丁卡其兰裤,头戴一顶破草帽,脚下汲着一双破布鞋,几只脚趾从张开的洞里伸出来,引得一群院子戏耍打闹的孩子痴笑,大家好奇的打量这个外乡老头。老人把一块砖头铺平,再把自己的烂草帽扣在砖头上,一屁股蹲下,从背篓里拿出一样神秘的亮晶晶五彩玛瑙,小心翼翼放在草帽上。猜猜看,那串玛瑙是什么好东西?”

  小月正躺在床上看书,她喜欢看小说,手里正读月关的《回到明朝当王爷》,听见手机微信滴滴声,忍不住瞥了一眼,林成浩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微信头像在不停闪烁。

  “什么啊,不就是玛瑙?还能变成七彩云珠?”小月忍不住好奇,开始胡乱猜测。

  “不是女人戴的首饰,妹妹,是吃的东西,猜对了有奖。”林成浩继续逗着小月。

  “吃的,酸枣?瓢儿?蛇果?”小月隐隐记得和林成浩去山里玩,见过一种白色果肉,软软的糯糯的,外面包裹着一圈红色花萼的野果子,酸酸甜甜很是好吃,应该不会错。

  “哈哈,都不对,傻丫头,你一定没有见过,叫声哥哥,哥哥告诉你谜底。”

  小月知道这是林成浩故意逗她开心,也不接话。

  “哼,再不告诉我不搭理你了”小月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好了,不逗你玩了,这种看起来像玛瑙的珠子是一种中药材,有个学名叫五味子,也叫山茱萸。一般长在深山里。果实成熟后,红的透亮,非常好看,晒干可以入药,也可以直接吃。我们老家山里就有这种果子,红的发紫,紫中带绿,吃起来凉凉的,酸酸的、甜中点苦。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零食,就觉得稀罕得很,用积攒好久的零钱才能换一串吃。现在想起来,那种味道仿佛还在在口腔里回旋,爽极了”林成浩不再嬉皮笑脸,恢复了一本正经

  “不错啊,几天不见刮目相看,长学文了。”小月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在你眼里,哥是不是只认识钱?”小月经常调侃林成浩,说他整日与钢筋材料打交道,一身铜臭味,只认识钞票。其实小月知道他这几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已成为本地规模较大的品牌建材经销商。

  “哪里?林总现在是名人,小女子哪敢不敬。你空间的诗作我都有认真拜读,很不错!”小月印象最深的是林成浩评论她的一篇游记,引经据典,还指出《诗经》篇中《大雅·岳麓》曾提过岳山最早的名讳就是“越山”,小月的网友讥笑小月把‘越山’写成“岳山”属于笔误,两人在评论区一番唇枪舌战。小月兴致所来,随性提笔,没有考虑太多,就是觉得游玩时见到岳山植被稀疏,山泉干涸,哪有吴越之地水草丰茂之灵秀,颇觉惋惜。林成浩这番慷慨言辞让小月不得不认真,上网查证,吓了一跳,原来真有此说法,小月暗暗感激林成浩对自己的维护。

  “算了,我是班门弄斧,故作风雅,登不了大雅之堂,你也早点休息,晚安”林成浩发完这条信息,也不等小月回答,关机睡觉了。

  小月知道他生意忙,辛苦,不喜欢熬夜,两人很少用微信聊天,小月对他的神出鬼没也习以为常。看看表,都快晚上十一点,明天还要上班,日复一日和数字打交道,小月知道不敢有一丝马虎。她是个谨慎认真的人,容不得自己出错,也对手下要求极严。虽然此刻还不困,也睡不着,小月还是幽幽叹口气,放下书,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过 生 日

  小月的生日在初夏,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终于可以自由轻松打扮自己,或T恤、或衬衣,或裙装,小月觉得僵硬的身体变得轻盈、灵动。

  读大学时小月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几个人生日挨得近,小月又是月初,从她开始,轮番庆祝,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每到这个日子,就会自觉想起,热闹一番。

  工作以后,几个好友相隔也不是太远,偶尔也会凑在一起聚会,吃饭、唱生日歌,吹蜡烛,在烛光的映衬下小月的眼睛笑的弯弯翘起。

  和张亮刚结婚时,好友还过来凑热闹,尤其是小月生日那天,都会买上礼物过来庆祝一番,大家说说笑笑,谈及文学、谈及诗歌、谈及梦想和现实的失落,很是开心。张亮坐在主位,用一副过来人口气教育小月的同学,说她们过于理想化,还批评人家幼稚。小月有点坐不住,好好的气氛被张亮搅得尴尬无比,同学们借口早早离开。

  餐桌只剩下一片狼藉。

  “你什么意思啊?我同学过来庆生,不就是图个热闹,你干嘛弄得大家不开心”小月等客人走了,愤愤不平质问张亮。

  “还好意思说,就你的那些同学,一个个土包子懂什么,还假装斯文?”张亮不屑一顾,根本没有注意到小月一脸生气的样子,、。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如果不愿意在家陪着,可以出去找你朋友玩,她们是我同学、朋友,你懂不懂尊重别人?”小月气得发抖,声调也不觉提高了一点,她的眼圈有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丈夫,怎么连对自己好友同学的起码尊重也没有。

  “我不尊重人,我是大老粗,哪里像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臭讲究。她们不愿意可以不要来家玩,我又没有请她们来”张亮干脆不管不顾,恶狠狠的嚷道。

  “好啊,说得好,我都忘了这是你家”小月气得嘴唇哆嗦,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从此,小月再也没有请同学们到家里玩,更不愿意过生日。

  “生日快乐!”

  久违的祝福,迟到的问候。

  早晨刚到单位,小月的手机就收到一个红包,不用猜想,小月就知道这个红包肯定是林成浩发的,因为今天是小月生日。

  小月结婚后,林成浩很少请小月一起吃饭,即使两人相约一起出去看风景,林成浩也特意提前选择好时间,他说他不希望两人来往破坏小月的家庭,更不愿意影响小月按时回家给孩子做饭。

  其实小月过生日,林成浩也送过礼物,手表、衣服和各种时令新鲜水果。如果送水果,一定有两份,一份给小月,还有一份叮嘱小月一定送给两位老人。小月的哥哥出国了,弟弟也在外地工作,平时两位老人独自居住。林成浩知道小月是个孝顺女儿,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父母。林成浩亲身父母早早去世,他也是把小月的父母当做自己长辈。林成浩经常给小月父母送东西,多是本地特产,轮到一些重体力活也是主动过去帮忙。做这些事林成浩瞒着小月,不希望给小月增加思想负担,如果不是父母偶尔说漏了嘴,小月还真的不知道。

  小月自从和张亮分居后,张亮几乎不再去岳父母家,更谈不上帮着做些事。小月隐约看出父母担忧,也不敢在父母面前提起自己的那些家庭琐事。父母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经不起折腾。

  在小月的记忆中,林成浩从来没有送过鲜花,好奇问过一次,林成浩撇撇嘴。

  “我就是一个粗人,小时候家里穷吃不饱肚子,那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还死贵。你要是想要,我下次送你”

  “那还是算了吧”小月赶紧拒绝,虽然也羡慕同事的男友或老公送花,觉得好温馨。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林成浩真的送花给她,小月也不敢收啊,是送家里,还是单位,弄不好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好不容易生活平静下来,可不敢再折腾。小月就是纳闷,这呆子不懂得风花雪月是怎么把老婆追到手的。

  林成浩喜欢小月打扮漂漂亮亮的样子,外出拍摄他也喜欢给小月照相,自己从来不照,说男人粗糙浪费镜头。不过多数时间他还是喜欢给小月发红包,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东西。

  这几年林成浩经常出去开会或者去西藏旅游,在朋友撺掇下他还在海南买了套房,简单装修冬天干脆乘飞机过去度假。

  他去哪里从来不告诉小月,小月也习惯了他的来去匆匆。唯一不变的是小月的生日这天总会收到一个生日红包,一条祝福短信。

  隔海相望

  “望眼欲穿,看不到彼岸,所谓伊人,踪迹难觅”

  小月呆呆看着手机,窗外高大的梧桐树枝叶萎缩、枯黄,随风飘落在瓦砾,房檐上,有冷风从窗缝中钻进,让室内空调变得忽冷忽热,又是一年岁末,远在海南度假的林成浩发来一张图片,一段文字。

  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和金黄色沙滩,一条长长的影子,沙滩上用细沙隆起一只若隐若现的心形。

  “你离我好远”小月还没有做出反应,手机响了,林成浩发来一句感慨。

  “不远啊,我就在你对面”小月调皮的回了一句。想着温暖的海南,小月有些感慨。还记得第一次去海南三亚,走了很久,终于在大海尽头寻觅到那块圆圆的石头,镌刻着天涯海角四个字,字迹不是太清晰,估计是被太多人摸过。有一种说法,围着天涯海角石走上一圈,许下心愿,就一定能找到爱情。

  一生只牵一只手,跟你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地老天荒。年轻的誓言想来是天真、是可爱、是憧憬。

  世上的爱都在书里,在字里行间中,经不起岁月冲刷和生活磨砺。

  没有人等你,所谓的山盟海誓也不过是一句神话,错过了真的无法挽回。爱情太奢侈,只属于年轻的回忆,所有的过往都应该留在心里,这份柔软是冬天寒夜的一丝明亮。

  小月彷徨良久,知道自己年轻时爱慕虚荣错过了真爱,男人的肩膀不是用高大伟岸来评判是否可靠。那个瘦弱的臂膀有多少次在自己最无助、最迷茫时帮她撑起了一片港湾,帮她舔舐疗伤。不过小月知道,如今的她早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爱情慢慢褪去,已经无法回头,剩下的路她只能靠自己。

  隔着大海,小月轻叹一声。

  写于2021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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